早在1960年,荷兰一位不甚出名的文化评论家康斯坦特·尼乌文许斯就曾预言:有朝一日我们都会成为设计师。他说,置身在一个任何东西都雷同的世界里,我们会感到技术令我们与环境隔绝,这将促使我们不断的重新设计身边的空间,以便重新获得生活的乐趣。
尼乌文许斯的预言只有一点不对。我们其实更本没有隔绝。看看奔向21世纪的美国人,有美国历史上最长的经济繁荣期为后盾,有万维网把他们相互联系起来,他们正在如饥似渴的消费着新技术带来的成果,尽管有些消费者还根本不知道怎样使用这些技术。再看看欣欣向荣的欧洲,这是一个遍布无线电话的大陆,人们正在不遗余力的挖掘电子商务的潜力。看看亚洲,从新德里到东京,经济的繁荣正在鼓舞人们重新创造周围的空间。人们在抢购半透明的橙黄色计算机、气泡形的小汽车和橙色的移动电话,这些东西有多少就能卖出多少。这些人虽然不是因特网造就的亿万富翁,但是他们显然希望使自己看上去像个富翁。
设计走向大众
然而,没有哪个地方的人像美国人这样对格调和品位充满强烈的渴望。在这个国度里,以凑合为信念的实用主义者曾一度认为设计似乎是过于讲究的表现。但是今天,这个贵人们领地也向普通人敞开了大门。如果说美国人从粗野、物满为患的80年代得到了什么教训的话,这个教训就是仅有更多还不够。他们还要更好——或者至少是更好的东西。
世界各地的人们也是这样。我们都在奔向设计经济。这是繁荣和技术与文化和营销相交叉的十字路口。近几年来,高效的制造技术和激烈的竞争使别致的商品不仅降低了价格,并且成为商家成功不可缺少的因素。新的中产阶级看到具有设计品位的商品时会对其表示欣赏,而看不到时则会要求商家造出来。
1999年因设计出新颖家具而荣获“乔治·纳尔逊奖”并且为恩伯拉公司设计了OH椅子的德卡里姆·拉希德说:设计正在走向大众。我们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有风格,人们因此也更挑剔了。美国工业设计师协会”主席马克·杰尔斯基说,人们的标准变高了,“这是一个新的设计的黄金时代”。
设计是个大产业
应该说是白金时代,因为设计业已成为一个商业价值很大的产业。没有人能够确切说出到底有多大,但单是美国去年就花了六亿美元购买商品和服务,其中大约有1/5是用来购买家庭用品的。近几年来,设计新颖的产品层出不穷。色彩斑斓的iMac计算机不仅令苹果公司起死回生,而且还激发戴尔、盖特韦和康柏灯公司生产出大量风格别致的低价计算机。
"新甲壳虫"汽车不仅于两年前挽救了大众汽车公司的形象,并且还成为汽车业变革的催化剂。从底特律到东京的汽车制造商现在都开始重视产品的外观设计,因为他们知道否则的话产品将无人购买。
几乎所有其它产品的生产商也是这样。杰尔斯基说:“当产品的价格和功能相同时,设计将是唯一重要的区别。”他的这番话承袭了工业设计的奠基者之一雷蒙德·洛伊于30年代提出的信条。洛伊曾给世人带来幸运牌香烟的包装盒和雅致的灰狗汽车。当他于1934年把"寒点"牌冰箱的外形改得比别的产品稍显流畅之后,这种冰箱在西尔斯商场的小量直线上升。
洛伊曾经说过,最美的曲线是上升的销售曲线。在他职业生涯的早期,这个观念就已成为设计的动力。大萧条时期,良好的设计开始与商业联姻,洛伊的事业就是从这里开始腾飞的。当时没人愿意花钱买东西,但是洛伊设计的产品则具有让人不得不买的魅力。
50年代,查尔斯和雷·埃姆斯带领一批加利福尼亚人,利用战后的生产能力为人们创造出雅致和易于居住的家庭环境。然而到了60年代,工业设计似乎迷失了方向,陷入了消费者希望少花钱而多买东西的思维泥沼之中。只是到90年代,这种思维方式才开始改变。
以往设计界只有雷蒙德·洛伊一个设计大师,而如今这个领域满是希望通过制造出美丽用品而赚钱的经理人和企业家。在这个领域进行竞争的有索尼、福特和飞利普等大公司,也有像巴黎的菲利普·斯塔克和东京的黑琦晃夫这样的建筑和设计大师以及伦敦的马克·纽森这样的年轻新秀。
经济繁荣是基础
英国的设计经理人特伦斯·康兰认为,大众对需求正在与日俱增。康兰于1964年在伦敦开办了他的第一个家具商店,70年代末他报导商业扩展到了北美,但是最后又退了出来。现在他又回来了,决心抓住这一轮新浪潮。去年12月,他在曼哈顿开张了一家面积达到2100平方米的商店。像伦敦、巴黎和东京的康兰店一样,曼哈顿的店也汇集着各种形形色色的设计品,比如获至宝7美元的电子表手表和平美元的靠背椅等。
康兰说:“我至今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设计以前没有在美国流行起来。”他这次持着非常谨慎乐观的态度。他说:“现在确实有一股变化的风气。美国是技术先进的国家,民众为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感到自豪,并且想念会出现一种文化来反映这种成就。”
美国人对设计的需求增大,至少部分是因为美国正处于繁荣阶段。目前买房热达到了历史最高点,人们需要用能够反映自身特点的东西装饰自己的新家。以往设计优雅、价格昂贵的沙发能够抬高主人的身价;现在重要的是拥有个性化的东西,不管这些东西是来自跳蚤市场还是精品店,比如外形像机翼的蚊子桌,或者由布拉一布拉树皮做成的康拉德椅。菲奇设计咨询公司经理比尔·斯大林福特说:“在这个经济繁荣时期,人们渴望表达自己的个性。”这家公司在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和日本的大阪等很多地方都没有分公司。
当然,正如很多流行文化潮一样,设计热潮也不是起源于美国。家具设计的中心是意大利,而从来60年代开始很多优秀的产品设计来自日本。现在,则是美国的企业家们在利用人们的心血来潮报导自己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兴隆。顾客身上的衣着也许透着古风,但是他拿的却是iBook,带镁合金外壳的索尼
VAIO或者别致的黑色苹果G3手提电脑。他使用的工具也别具一格。是否在用新式的哈斯克瓦那割草机?再看看他的浴室,里面装着目前最流行的以前是专为监狱设计的全不锈钢马桶(包括座垫也是钢的)。
在纽约市的索霍区,零售商默里·莫斯建造了一个专门经营各种优秀设计品并且利润丰厚的小一国。几年前在意大利服装界工作时,他注意到欧洲有很多热门产品的设计师。于是他创办了莫斯店,这个商店像个博物馆,但是其目的不是为了展示商品。在这里有柔软的像皮花瓶、牛奶瓶做成的电灯和能够折成煎饼一样薄的价值385美元的锌钢熨衣板。
莫斯的这个商店大获成功。在家年时间里商店的规模扩大了3倍,他说去年的货物周转率达到了11%(大多数零售商达到4%就很满意了)。莫斯的顾客大部分不是赶时髦的曼哈顿人,而是那些市外的人。
"傻瓜"也可以颇有品位
出人意料的是,像美国陶瓷谷仓和瑞典宜家家具这类不怎么特别的公司,对设计革命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些商店的开办基于这样一个前提:你用不着是个设计爱好者,或者雇用一个室内装潢设计师,就能让家里漂亮。
时任陶瓷谷仓公司产品开发师的希拉里·比林斯说:"当时美国文化中存在这样一种反差,你打开杂志,看到的是漂亮的房屋和装修,但是你却无法拥有它们。" 这些新商店提供的商品,既不过于昂贵也不过于离奇。它们使顾客避免了那些棘手的设计,同时也不至于把家里弄得平淡无奇。像陶瓷谷仓这样的连锁店,把人们的设计眼光抬高了。
如果傻瓜都能够把从当地超市买来的东西,拼成一套颇有品位的家具,你还有什么理由,去购买一套外形呆板的长沙发?更重要的是,外形不错的沙发就应该这样贵吗?
塔吉特商店,这家领导美国新设计运动的公司,以前对设计毫无概念。后来公司的经理们意识到,只是在价格上和沃尔-马特公司竞争,注定会失败。因此这家公司毅然改弦易辙,采用的方法很简单:以20美元的价格,购买著名设计师的昂贵设计的仿制权。
就这样,为高档设计公司,如意大利的阿莱西工作的迈克尔·格雷夫斯,开始向塔吉特公司提供不锈钢的茶壶、结实的庭园家具和手柄粗短的刮铲。自去年格雷夫斯的产品,在塔吉特商店出现以来,美国大众的热情使这家商店的销售增长率达到了两位数,今年塔吉特的分店数量已逼近1000家。
如果问阿尔贝托·阿莱西是否因为格雷夫斯以低价重复出售他的设计权而感到不快,他回答:"我们的真正目的,应该是面向大众。" 国家工业设计师协会主席马克·杰尔斯基说:"每个人都应该有获得美丽东西的权利,这是原则。"
感谢技术的发展
我们现在有这样的权利,也应该感谢技术的发展。领导了"付得起的精品"潮流的美国人伊恩·施拉格说:"我们以往做事情时,缺乏必需的技术,但是现在,技术却在给我们带来不知道如何使用的东西"。
计算机化和新材料,使生产任何东西都变得更廉价和有效率,并且更容易保持产品的质量。推动技术革命,并且从中受益最大的莫过于,长期被人们认为廉价而丑陋的塑料了。从20世纪初出现以来,塑料还从未像现在一样受人喜欢。比如,50年代出现的聚丙烯,可以做成表面光洁得能够激发出美感的物品,并且发出丝缎一样的光泽。
购买日常用品不再是例行公事,而是表达个人的风格。任何东西都成了装饰品。不久以前人们还在设法掩盖屋子里一些有碍观瞻的东西,而现在,制造商开始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如何让日用品显得好玩上。
表现你的个性
帮助策划了大众甲壳虫汽车的巴里·谢泼德说:"制造商意识到,顾客寻找的不只是产品的功能。他们要买的东西,必须能够体现主人的某个特点。"
这一点不必做过多解释。购买一把设计绝妙的牙刷可以表现你的个性,除了要持久地保持你的牙齿清洁外,你不必死守一种风格,你对风格的感觉发生变化时,你会买一把新的。
同样的想法,也适用于我们司空见惯的物品--圾箱、洁厕刷和奶酪切刀。这些东西虽然便宜,但施塔克公司并不介意。这家公司设计新颖的榨汁机、开瓶器和旅店的房间,为推动最近的设计热做出了很大贡献。
施塔克说,他希望好的设计成为商品,而不会导致浪费。
他设计的每一种椅子都比前一种便宜。
他说,我希望每个人在杂货店里,买到物超所值的商品。
纽约库珀-休伊特国家设计博物馆的副馆长苏珊·耶拉维奇说:"功能性这个要领已变得更宽了。功能现在还包括心理的和情感的功能。"
设计师卡里姆所说:"你呆在计算机屏幕前的时间越长,你的咖啡杯的外观就显得越重要。"
现在的问题是,设计经济能否持续下去,或者说当西方的经济繁荣消退时,人们是否会再次只讲平淡的功能而忽视设计。如果雷蒙德·罗维在世,他会提醒我们,他是在经济大萧条时起步的。
所以,也许真正的设计革命还未到来。如果是这样,康斯坦特·尼乌文许斯的预言就更正确了。